炼焦煤缘何成为钢铁产业链难以承受之重
来源： 中国冶金报社 发布时间：2022-07-21
自去年以来，炼焦煤就成为继铁矿石之后备受关注的一个热点、焦点，价格涨幅之大令人咋舌。以炼焦煤（十级）为例，前几年炼焦煤价格长期在1000元/吨左右波动，去年以来突然高歌猛进，从去年1月8日的1488元/吨一路飙升到去年9月17日的4140元/吨，创出历史新高，之后震荡回落，到去年底降至2400元/吨左右；今年初以来继续上涨，到4月底达到今年初以来的高点3533元/吨，随后有所回调，到7月15日仍高达2758元/吨。
特别是在5月份以来钢价大幅下跌后，炼焦煤超高价格问题更加凸显。尽管现在炼焦煤价格有所回落，但仍处于历史高位水平，现在它在钢铁生产成本中的占比与铁矿石持平甚至更高（以前成本占比大概只有铁矿石的1/2），成为钢企、焦企难以承受之重，是造成目前大部分钢企、焦企亏损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煤焦钢博弈加剧，效益冰火两重天
西南一家钢厂的采购人员告诉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，去年以来，炼焦煤价格迅速攀升，且长期保持高位，已偏离了正常价格范围，尤其是低硫、高强的优质炼焦煤资源。比如，安泽低硫主焦煤价格在去年9月中旬创出了4600元/吨的历史新高，随后震荡回落，即使到今年5月底依然达到3000元/吨，较2021年初（1500元/吨）上涨100%；到今年6月底，虽然环比下降200元/吨，仍处于2800元/吨的高位。
焦煤价格大幅上涨给钢厂造成的成本压力甚至超过了铁矿石。按照1吨焦炭需要1.3吨炼焦煤、炼1吨钢需要0.5吨焦炭计算，光炼焦煤涨价部分（今年7月15日与2021年初的价格差）就导致吨钢生产成本增加825.5元；如果跟前几年的1000元/吨左右价格相比，增加的吨钢生产成本就超过1100元。据这位采购人员透露，当前他所在厂的吨钢成本中，焦炭所占的比例达到38%，超过了铁矿石32%的占比。“尽管我们钢厂通过紧盯市场及时调整采购策略、持续优化配煤结构、推进区域钢厂协同采购等措施，去年初以来其炼焦煤采购成本涨幅依然高达72%（同期价格涨幅为85%）。”他强调。
据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统计，今年5月份，重点统计钢企炼焦煤平均采购价格为2649元/吨（不含税，下同），同比上涨1248元/吨，升幅达到89%。特别是从环比来看，炼焦煤成为所有钢铁原料中5月份采购价格唯一上升的品种，环比上升64元/吨，升幅为2.48%。上游原燃料价格高位运行，下游需求不及预期，供需失衡抑制了钢材价格。据钢协统计，5月份，国内钢材销售价格为4788元/吨（含税价5411元/吨），同比下降445元/吨，降幅为8.50%；环比下降112元/吨，降幅为2.29%。
原燃料价格成本居高不下，钢价又不断下跌，两头巨大的“剪刀差”造成了钢企效益急剧下降，亏损面不断扩大。据钢协统计，1月~5月份，会员钢铁企业利润总额同比下降50.49%；亏损面同比大幅上升，达到23.91%，同比上升19.57个百分点。
焦煤的暴利甚至比肩进口铁矿石，一位业内人士告诉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，且不论去年以前炼焦煤的利润有多大，就以现在的价格2420元/吨来看，与去年初的1094.8元/吨相比，光涨价部分就可带来1300多元/吨的额外利润，简直就是暴利。据国家统计局统计，1月~5月份，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实现利润4489.4亿元，同比增长174.7%，营业利润率高达27.09%。同期，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实现利润802.0亿元，同比下降64.2%，利润率仅为2.13%。可以说，钢铁行业和煤炭行业冰火两重天。
多家钢企向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反映，目前，这种局面依然没有改观，反而愈演愈烈，煤焦钢博弈加剧。现在，上游焦煤资源价格虽有所回调，但依然处于历史高位，一直保持在2400元/吨左右；大部分焦化厂处于亏损状态，通过减产、限产来控制亏损，不再降价；下游钢厂被动接受高价焦炭，亏损延续，大部分钢企吨钢亏损额达到300元~500元。据我的钢铁调研，上周（7月11日—15日），274家钢厂盈利比例仅为 13.85%，同比下降 68.83%，几乎回到 2015 年的盈利水平。
众多因素造成炼焦煤价格暴涨
对于炼焦煤价格居高不下的情况，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采访时分析说，既有客观原因， 又有主观原因。
一是受疫情反复、全球货币量化宽松政策、俄乌冲突、美联储加息等影响，大宗商品价格出现大幅上涨，带动炼焦煤价格大幅上涨。
二是跟我国的煤炭结构有关。我国优质主焦煤、肥煤主要集中在山西、内蒙古，而钢企、焦企分散在二十几个省份，在这场博弈中容易出现阶段性错配，造成供需紧张。
三是取暖季和冬奥会限产结束后，第二季度钢企在稳增长政策的钢材需求强预期下加大生产力度，5月份生铁产量创出历史新高，达到8048.9万吨，同比增长2.0%，进一步加剧了炼焦煤等原燃料供需紧张关系。
四是煤炭行业集中度高。目前，我国14个大型煤炭基地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96.6%，8个主产省区原煤产量超亿吨，仅山西、内蒙古两省区的产量合计就接近 55%；而钢铁、焦炭行业集中度都低，钢企、焦企在炼焦煤定价上缺乏话语权。限产保价成为常用手段。
五是受疫情、政策及贸易风险影响，炼焦煤贸易进口受到限制。特别是受境内外煤炭价差影响，海外煤炭资源加速流向欧洲、印度、日韩市场，蒙古炼焦煤出口受疫情影响保持低位，俄煤因被制裁结算体系受影响造成出口减量，导致我国进口炼焦煤相比前几年快速下降，进一步加剧了炼焦煤供需矛盾。
六是长协兑现率低。这也是造成最近炼焦煤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。一家大型钢企人士告诉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，现在各大煤矿对钢厂的炼焦煤长协兑现率偏低，比如他们钢厂只有80%左右，造成钢企对炼焦煤长协资源争抢激烈，进一步推高了炼焦煤价格。
七是大型国有煤炭企业采用以网上竞拍模式进行定价，价高者得。这也是造成炼焦煤、喷吹煤价格高企的原因之一。山西一家钢企向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透露，由于对采购商监管不到位，没有实体产业的贸易商投机心理加重，哄抬价格。
此外，一位业内人士认为，市场炒作的原因也有。在炼焦煤市场供需紧平衡的情况下，一些贸易商、洗煤厂抢煤、囤煤，造成短期煤慌，从而推动炼焦煤价报复性上涨，使得煤焦钢产业链利润分配失衡，造成钢企、焦企持续亏损，苦不堪言。
构建煤焦钢“命运共同体” 实现产业链健康协调发展
西北一家钢厂的采购负责人告诉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，5月份以来，该厂的钢材产品价格下跌约700元/吨，但进口铁矿石价格依然在110美元/吨~140美元/吨之间高位运行，焦炭价格保持在3100元/吨高位水平，吨钢亏损额达到400元~500元，钢铁产业链上利润已从钢厂、焦化厂转移到煤矿、铁矿等资源型企业，利润分配严重扭曲，这样不利于煤焦钢产业健康协调发展。
对于如何促进煤焦钢产业健康协调发展，多位业内人士提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。
一是建议国家将炼焦煤、喷吹煤纳入保供稳价的范围，希望国家有关部门在调控、监管动力煤价格的同时，适当对冶金煤市场进行相应管控，避免炼焦煤等原燃料价格大幅波动给钢铁企业带来较大的经营风险。建议国家有关部门督促煤炭企业进一步释放炼焦煤产能，确保炼焦煤市场供需平衡，价格回归合理区间，为下游钢铁行业生存、健康发展和产业升级创造有利的外部条件。
二是呼吁有关煤炭企业真正履行契约精神，切实提高炼焦煤长协兑现率。
三是建议国家有关部门针对大型煤炭国企的竞拍体系进行监管，规范竞拍秩序，对参与竞拍者进行资格审查，避免不合规者参与扰乱秩序，哄抬价格。建议煤炭企业不让没有实体的贸易商竞拍，更多让终端用户参与竞拍。
此外，有家钢厂采购人员还特别告诉《中国冶金报》记者，建议将喷吹煤也像炼焦煤一样纳入长协范畴内。他说，其实，去年以来喷吹煤价格也一样大幅上涨，甚至涨幅比炼焦煤还大。对于炼焦煤和喷吹煤价格，他希望煤炭企业根据矿山开采成本，因地设定销售政策，将价格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，避免价格大幅波动对钢企带来的影响。
总之，他们一致呼吁，煤焦钢产业链上的各企业要提高政治站位，增强大局意识，落实国家保供稳价要求，真正构建“命运共同体”，做到有序竞争、利润合理分配，共同维护产业链健康协调可持续发展。毕竟，产业链利润分配严重失衡是不可持续的，产业链各方或早或晚都会受到影响，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更是无从谈起。（中国冶金报社 记者 罗忠河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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